掉漆的圓桌

今年春節，和爸媽一起回到鄉下老家，熱鬧的集市、沒有鞋帶的大棉鞋、紅彤彤的對聯與福字掛滿了攤位，喜慶的氣息撲面而來。我們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，感受著那份久違的鄉土人情和節日的喧囂。

走進奶奶家老屋的堂廳里，那張圓桌依舊擺在那里。桌面的漆皮斑駁脫落，像一幅褪色的地圖，勾勒出歲月的溝壑。我伸手撫過那些凹凸不平的紋路，指尖觸到了一家人的光陰。

記得這張圓桌是爺爺年輕時請村里的木匠打的。那會兒講究"天圓地方"，圓桌寓意團圓。桌沿原本雕著祥云紋，如今已被磨得只剩淺淺的輪廓。桌腿上的朱漆也剝落了大半，露出里頭淡黃的木色，倒像是給桌子添了幾道皺紋。

每年除夕，這張桌子總是被擦得锃亮。奶奶會鋪上一塊嶄新的紅桌布，母親擺上十余副碗筷，父親端來熱氣騰騰的餃子。我們這些堂兄妹圍坐在桌邊，眼巴巴地望著廚房的方向。圓桌不大，一大家十幾口人坐得滿滿當當，胳膊肘碰著胳膊肘，卻誰也不嫌擠。

桌面上有幾處特別深的劃痕。靠近爺爺座位的那道，是他每年都要在桌上寫春聯留下的。爺爺總說，圓桌穩當，寫起字來不晃。靠近奶奶座位的那塊漆掉得最厲害，是她常年擺放針線筐磨的。老人家喜歡一邊聽我們說話，一邊在桌上縫縫補補。最顯眼的是桌面正中的一圈印子，那是常年擺放火鍋留下的。記得有年除夕，火鍋里的湯濺出來，在桌上燙出了一朵花。母親說要重新上漆，爺爺卻擺擺手說："留著吧，這是咱們家的年輪。"

如今，老屋里只剩下這張圓桌。我輕輕擦拭著桌面，那些掉漆的地方仿佛在訴說著往事。圓桌依舊，只是圍坐的人已各奔東西。我忽然明白，這張桌子承載的不僅是年夜飯的熱氣，更是一家人相守的溫度。

桌角的最后一塊漆皮終于脫落，露出底下細膩的木紋。那些深深淺淺的溝壑里，藏著我們共同的記憶，像年輪一樣，一圈圈地生長。

許久沒有回去，父母決定今年元宵節也在老家過，多吃幾顆奶奶親手包的豆沙餡元宵。還年輕的我，伴著春節的尾巴，再次踏上了奮斗的征途，返回工作崗位。

明天就是元宵節，下班后，我打通了微信群視頻，視頻里爸媽、大伯、姑姑和奶奶圍坐在圓桌旁，一起團元宵，暗黃的燈光映襯著圓桌掉漆的位置閃閃發亮，也照亮了我心中對家的無限眷戀和對未來的堅定信念。

視頻結束，心仍溫暖。掉漆的圓桌見證了我們這一輩孩子的成長，元宵之夜，家的溫暖與力量穿越時空，伴我前行。我深知，有愛就有勇氣，有家人的支持就能面對一切。

作者單位：四公司